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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北京,空气污染这么严重,又有这么多人得哮喘病,但这些患者仍无法向中石油等能源巨头提出诉讼,更不能获得任何公共资金来弥补高昂的医疗费用。然而,在东京,经过长达12年的法庭争辩,663名哮喘患者成功迫使东京都政府创设200亿日元(当时约合1.68亿美元)的基金。

 

作为东京大气污染诉讼的原告之一,石川牧子亲历了这一漫长的过程。

 

上世纪70年代末, 刚成年的石川牧子反复发作,最初还以为只是感冒。但两年后,她四肢已经动不了了。当时赶赴现场的急救员对她说,“你看自己的手!”她的手像手套一样,浮肿且紫红——后来才知道这叫“发绀”,“你全身就这样,这样子你会死掉的。为什么你没有早点去医院?”

 

自此,她终于知道自己患了支气管哮喘。医生告知她,此后要每天吃药,这种病一生无法治愈。逾35年前,年轻的她想着:“一个人连厕所也不能上,与其受到这种耻辱,还不如死掉。”

 

哮喘带来的病痛是其他人难以想像的。有一次,发病引起她血液里累积气体,导致她神志不清,医生甚至一度准备了人工呼吸器。那时,她开始察觉到,这个可怕的疾病将会夺去她的生命。

 

医疗负担也给哮喘患者造成巨大生活压力。石川牧子告诉我,每月医疗费用通常为1万-2万日元,若要住院,每次花费约10万-15万日元,一年医疗费最多达到100多万日元(约合人民币6.6万元)。

 

1996年,住在东京干线道路沿线的呼吸道疾病患者,集体向日本政府、东京都政府、道路管理公司以及七家汽车制造商提起诉讼,要求赔偿柴油车造成的大气污染导致的健康损害。原告主张,上世纪70年代初,日本经历石油冲击后,汽车公司推出小型柴油车,而相比汽油,柴油会排出更多污染物质。原告还称,各政府没有采取必要措施。

 

关于参加诉讼的理由,石川说,这些疾病在发病之前的预防至关重要。她想了解自己为什么得病,也希望别人不要得同样的病,能少一个是一个。

 

石川牧子回忆道,丰田汽车正在赶超通用汽车成为全球第一,感觉原告和被告的差距甚于蚂蚁和大象。“我想,为了获胜,可以做什么?我们没有任何武器,为了发动舆论,只能让他们知道患者面对的现实”。原告决定在七家汽车公司前叫苦,参加人数最多时达到30位。

 

审判过程中,有些科学家和律师努力替原告证明汽车和大气污染的关系、大气污染和疾病的关系。用石川的话讲,“他们是同上帝一般的存在”。石川介绍,研究柴油车尾气与其对健康影响的第一人嵯峨井勝为原告工作后,“被赶到偏僻的地方去”。于是,她感到,私心不除,正义则无法坚持。

 

时至2007年8月8日,东京高等法院宣布和解方案。法院表示,提起诉讼的意义在于向国民警醒大气污染问题,并推动问题的讨论与解决。

 

和解条款包括:以东京居民中的支气管哮喘患者为对象,东京都政府创设一项制度安排,来支付患者自费的部分,未来五年预算预计约为200亿日元;包括丰田汽车在内的七家汽车制造商、日本政府,以及首都高速道路公司,分别向东京都出资33亿、60亿、5亿日元。迄今,超过7万名东京居民利用了这一制度。

 

这一制度将石川牧子从困境中拯救了出来。“第一次从医疗费用中解放出来,感觉像做梦一样。”她对我说,“达成和解之前,刚好我丈夫生病了,后来觉得,如果没有这个制度,我们两个人会上吊”。她还介绍,在原告中不少人觉得应以自杀方式来减少家庭的负担。

 

石川牧子现任东京公害患者和家属会的副会长。2013年4月,我到访该协会位于东京住宅区的办公室,当时几个员工在忙碌地工作,他们每天都会接到几个东京居民的咨询电话,来了解上述制度。另外,由于上述制度五年期限即将结束,他们开始向政府请愿,要求延长这一制度安排并将范围扩至全国。“我们去年向国会递交了18万个签名,明天再前往国会议员会馆举办活动,要再向国会递交15万个签名。”

 

石川说,最近频繁看到电视节目画面上出现北京浓浓雾霾。“我可以预测,住在那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境况。”她说,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,很多东京患者同样感到难过。

 

在北京,需要设计什么样的制度,才能拯救那些因大气污染而发病的人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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舛友雄大

舛友雄大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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财新智库亚洲课题研究员。邮箱:takehiro.masutomo@caixin.com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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