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.11大地震发生至今已有一年。在东京,人们已经几乎看不到大地震的痕迹。在东京出差的最后一天,我赶到新宿御苑公园去看樱花。付完200日元的门票,我走进公园里面。风景依旧是熟悉的美丽:一排排的樱花树静静地盛开,赏樱的人们悠闲宁静。而我的心中,却升起了一丝担心。
这次回日本出差,我特意关注了日本的年轻人所感所想,而我却也有幸得到和三位朋友分别交谈的机会。第一个朋友是我的学弟,我们一起长在北九州市,而且从幼儿园到高中都上了同样的学校。8年以来我们第一次在重逢。以重点高中为主,不少年轻人从高中毕业后到大阪或东京去上大学,随后留在那里继续工作。他也不例外。我们见面的那天,他身着黑色的流行衣服,看起来,他已经成了东京型男。
他跟我说, 他以前想做个中学教师,但他在高中的图书馆看安藤忠雄作品后改变了主意,决定立志成为建筑家。在东京的生活当中,他确实发现,他同学们的性格比以前的年轻人很内向,说因为没钱不能一起喝酒,像日媒称为的“草食系”。1987年之后出生的日本年轻人教育环境宽松,因此被叫做“宽松世代”,但他却反感这种标签,他说自己一直在奋斗。“成功的人都好好谈恋爱”,他为此特意跟女生谈过恋爱。
“必须要好好学习哲学、社会学、经济学等广泛领域来了解日本文化,才能做伟大的建筑师”。为了了解东京这座城市的魅力,他走遍了东京各条小路了,最终把他发现所有的魅力放在设计图里作为他的毕业设计。凭此,一家建筑公司向他抛出了橄榄枝。根据他的介绍,很多同学都追求“稳定的工作”,不选择工作室,而选择建设公司。“在自己就职的公司积累丰富的经验以后,希望在40岁到60岁之间设立自己的建筑公司”。
他以前来过北京,参观了包括798在内的现代建筑物,“很喜欢CCTV大楼,太牛了”,他说。在找不到工作的情况下,他考虑过在中国工作的可能性。“在中国的工资很低,一个在中国设计楼房工作的前辈,他工资仅为6万日元(约合4615元)”。他预测,与日本相反,中国将继续大量建筑楼宇,由此,将来一定有很多机会前往中国出差。
第二个朋友,我们在加拿大留学的时候认识的,比我大一岁。东京刮暴风的那一天,我们在涉谷边吃回转寿司边聊天。当我向她谈起日本年轻人倾向于“追求稳定工作”一事时,她回答说,“媒体总是描述对日本未来的不安,在此情况下,不可避免地出现这种情况”。
她曾立志做公务员,考试时笔试及格了,但却败在了面试上。她最终决定进一家超级银行,做了秘书。不过,她表示,在五年到十年内将要辞职,因为工作太累,加班时间很长。
她工作的分行共有100名员工,其中有80名为“综合职位”,绝大部分是男性。剩余的20名是由劳务公司派遣的“合同制员工”,几乎都是女的,做整理Excel数据等工作。她猜测,因为这些合同制员工工资很低,无法自己维持生活,可能必须得与男朋友在一起才能过好日子。某一天,听说一个综合职位的员工要与合同制员工结婚时,她吓了一跳,“怎么可能?”,因为她一直相信,综合职位的员工能找到更“门当户对”的另一半。
我这个朋友年龄已大,一般来说,到了考虑生孩子的年纪。但她说“完全不愿意”生孩子。她认为,假如要生一个、两个、三个孩子,日本公司不会为她保留岗位。实际上,她已经离职了。她目前在东京大学研究所读政治学,卷土重来,试图再度向国家公务员一职挑战。
“日本不适合民主主义”,她如此断言。例如,她并不明白为什么民主党政府不致力于改善女性的工作环境,而是坚持实施孩子的补贴金制度?此外,针对日本人口减少,对她看来,移民无法解决日本少子化的问题。因为很多日本人无法将外国人和其子女认同为日本人。关于日本官僚制度,她还要吐糟一下,“日本的官僚,除了知识,为何还要具备百折不挠的耐力和心里承受力?”。他们经常平时工作到半夜三更,为大臣在国会答辩做准备工作等。她还说,大阪市长桥下撤正在推进的“道州制”(即推进地方分权)可能能解决这些问题,但同时也保持怀疑性态度。
最后一个朋友,是住在东京的中国朋友,也是我读研究生时的同学。她嫁给了一个日本男人,目前就职于一家日本饮食行业公司。某个很冷的晚上,就在她家里,刚下班的她向我很严肃地描述自己所面对的困境。
大约一年前,她开始在现在的公司上班,工作人向她介绍即将启动向中国和美国出口海鲜的业务。可是,以大地震以及福岛核危机阴霾笼罩下,此业务被取消了。随之,包括当时的社长,能人等都离开了公司。她不满的是,公司让她从事打扫卫生等一些杂事,而不给发挥她能力的机会。在读研究生时,我曾作为教学助理(Teaching Assistant)教过她日语。她人非常勤奋,小考每次都得满分。而且她在数据分析方面很强,应该可以为公司贡献不小。
她继续说,“我被同事欺负了”。比自己学历还低的人,对自己这么不好,让她感觉很不满意,因而正在准备辞去这一职。现在, 她试图在东京的韩国公司或者咨询公司工作,她觉得可能这些公司的人相对会不太歧视外国人。
听了这些年轻人的述说之后,再看那些赏樱的优雅的东京人时,我不禁问自己,我们能将如此快乐的生活维持到何时?或许,像日本人觉得樱花调谢时花瓣漫天飞舞的样子才是最美的一样,他们将来会默默地接受日本经济的衰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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